罐头的小卖店,洗澡和买菜都要到山下很远的地方。
坡上只有一条没有路灯的土路,虽然不长,两边的灌木却很深。灌木丛里隐藏着一条深沟,来路不明的水汩汩的,经年不断,沿小路再走几步,就是后山的火葬场。
亦如全家五口人就挤在这不足20平米的家属房里,一铺炕占了屋子的一半,炕梢有一个“炕琴”,黄蜡蜡的不知道有多少年头,挂历做的帘子呼啦啦的,木头框框上画了一些不知道品种的鸟和竹子, 全家人的被褥衣物都摞在里面。
地上叠着两口大木箱子,箱子也是黑亮亮的,上面堆着暖壶和杂物。墙上挂着两个相框,相框里夹着老照片,全是黑白的,照片的四角用银纸固定。角落里是母亲的缝纫机,有个小木凳子,也是亦如的书桌。
姥爷此时基本瘫痪了,没有系统治疗的尘肺病更加严重,夜里咳得死去活来。虽然彼此几乎不说话,母亲还是把他接了过来,无声地伺候。他的药罐子、尿壶和高大的身体占据了整铺炕的三分之一。
夜里,亦如常听到姥爷摸索着撒尿的声音,那声音有时候会断断续续地响上一夜。亦如看到月光下他那明亮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大家,赶快屏住呼吸,把脸藏进被窝里,过了许久才听到他放下尿壶,缓缓地躺了下来。
那两口大箱子也着实吓人,姥姥总是念叨,等她和姥爷死了之后就用这两口大箱子装吧,还省钱!
母亲置若罔闻,不理不睬,父亲倒是吃吃地乐了起来。中风之后不能讲话的姥爷恶狠狠地瞪着女婿,父亲吐吐舌头赶快把脸埋在碗里,肩膀却还在抖动。
父亲就是爱笑的。
这是父亲留给亦如的唯一记忆——包饺子的时候他在笑,喝冷水的时候也在笑。他常一把举起亦如,让她骑在自己的脖梗子上,绕着院子飞快地跑了起来,亦如又咯咯地笑得像个小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