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沸腾的热血早已凉在时光尽头,如今却有那么一丝死灰复燃的意味。
良久,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伸手遮住眼睛,不敢直视过于耀眼的天光。
“殿下。”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在身边响起又停驻,沐景序放下手掌,抬眸对上掌院先生的面庞。
先生姓张,年逾六十,经历过三朝帝王,见证过大虞一次又一次的危机与繁荣。
他微微低头,向沐景序见了一个礼,而后也望向那张被放在石台上的策论。
“寒英有治国之才。”掌院轻声说。
沐景序抬眸望他,等他后文。
“庆正二年,南方有一群流民窜乱,烧杀抢掠了无数村民。寒英那时候恰好在南方,见到这一景象,孤身一人不好出手,便直接去了府县,捏着京城柯家的信物将σw.zλ.县令从衙门里提了出来,仅耗时七天,便将祸乱半年的流民全部围剿了住。”
掌院语速偏慢,声音低沉:“人数过多,县令不好自作主张,且寒英在提他之前便写信去了州府,知府正往这边赶,恐惊动了朝廷,谁也拿不定主意。”
沐景序知道他在等自己问话:“后来呢?”
“那是一片很贫瘠的土地。”先生低声说,古浊的眼眸里却是青年人都难得一见的清醒:“按理新朝新朝刚定,流民按叛军处理,该诛之。但那里人太多了……”
“数百流民,不知起源是何处,也不知是哪一年失去了家园,聚在一起后青壮劳力约八十,年老体衰者四十,妇孺七十,关进衙门的时候,婴儿啼哭声连狱卒都不忍卒听。”
八十个青壮劳力,在贫穷的村庄,足以抢劫一村的钱财再全身而退,无论按哪一朝的律令实则都该斩。
但那是庆正二年,北方刚割让三座城池,南方数座村庄空亡。
不知是哪一年失去了家园……但总归是上位者的争斗,使得他们无家可归。
沐景序喉结微动,先生问他:“若是殿下易地而处,会做如何决断?”
树下光影疏散,沐景序无声片刻,轻声道:“年老妇孺者流放百里,青年按罪判刑。”
掌院:“若是无法界定各自所犯何罪呢?”
这是诛心的问题,却也是量刑者最该考虑的问题之一。
说是烧杀抢掠,究竟哪些人犯了罪,罪行又到了什么程度?
嫌疑人只两三个的时候,就算判别不了,多的是昏聩的县官一下全给定了罪杀了了事,但那是八十人。
若是互相维护,或者各自攀咬,干扰执法者的判辨,那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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