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延人高马大,随意地坐在县衙寺堂上,摸着闪亮的环首长刀:“那汝便算算,我此番用兵如何?”
老巫祝显然很懂行,手持符草,在那撕来撕去,观察其纹理,装模作样地占了许久,面露喜色,朝盖延拱手道:
“将军此番用兵,必将大胜啊!恐怕能封侯了!”
盖延脸色一黑,一旁士卒则立刻斥道:“汝这愚巫,盖将军早在河济之战后,便早已受封千户侯了!”
巫祝差点咬了舌头,连忙挽救自己的失言:“封侯太小,将军足以封王!”
这下连本只想听点吉利话的盖延都受不了,赫然起身:“大胆!大魏圣天子之下,只有功公爵,没有王爵,更何况马将军、吴将军、耿将军三位功勋都不足以为王,我算什么?这老叟恐怕是吴军细作,留下来离间的,拖下去,斩了。”
可怜这老巫祝拍马屁拍到了脚上,但他的一番话,倒也点到了盖延心事。
盖延从河北之役投靠第五伦,至今也有三年多了,虽然得封列侯、杂号将军,但他在军中的地位一直不尴不尬。
带盖延投魏的吴汉,目前在并州与匈奴、胡汉周旋。
而一度让盖延心折的骠骑大将军马援,被第五伦调到了凉州平定羌乱。
打齐国时名义上的顶头上司耿伯昭,虽然盖延勉强与他共事,但小耿从来没将他当自己人,有好处总排在上谷突骑后面。
最后,盖延亦不算第五伦嫡系,思来想去,盖延也会萌生这样的想法:
“我为何就不能独领一军呢?”
什么封王、封公他不敢想,但若能混上重号将军,以后盖延便可开府统军,独当一面,不必向人低头了,他麾下的渔阳突骑们,自此也有了稳定的前程,不必再以雇兵自处。
但想更进一步,必须依靠军功,这次奉命南下绝淮泗口,就是最好的机会!
一念至此,盖延遂愉快地决定,不在符离县等待步兵了!
“我愿为前锋,替横野将军探路。”
在符离放了百余伤病,撂下这样一句话敷衍友军后,盖延率部继续往南。
沛郡是赤眉之乱的重灾区,早在桓谭、刘盆子还住牛棚的时候,本地就颇为残破,甚至到了人吃人的程度。数年过去了,淮北更加衰败,经常出现连成片的无人区,可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若偶遇一二还有人烟的村闾,渔阳突骑也会毫不犹豫地冲杀进去,夺走那些在乱世里苟延残喘的农夫最后一粒粮食,而后扬长而去,只留下饥民瑟瑟发抖伫立在村口,为不知如何度过这个冬天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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