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后,那个丢了的孩子回到骆家。在母亲崩溃而歇斯底里的惊恐喊声里,小妹也被吓得大哭起来。骆承修草草在那份重新办理的身份登记表上姓名的位置添了一笔,火字旁变成了歪歪斜斜的木字旁。
被领回来的男孩子已经不是记忆里的样子,个头比养子低了一拳,瘦削沉默,在兵荒马乱的闹剧里格格不入地站在不远处。
男孩的胸口慢慢起伏,看着每一个家人,最后把视线安静地投在骆钧身上。
这一次骆钧的记忆反而不烦他了。
因为他根本什么都没做。
他那时候为什么会什么都没做?
或许就像简怀逸说的那样,他急于要找一个人来认下没照顾好母亲、没保护好妹妹的责任。
……或许就连简怀逸都高看他了。
他只是觉得,这件事和他没什么关系。
骆枳长到七岁,他和骆枳加起来见过的时间总共也不足半年。而简怀逸被领养回来后,他也回国陪母亲和妹妹,慢慢学会该怎么当一个兄长。
他那时甚至忍不住觉得骆枳任性。为什么就因为一个名字,要把全家闹得鸡犬不宁,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这样想着,视线里大概也带了不耐和谴责。
十岁的骆枳站在他的注视下,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终于变得彻底苍白。他慢慢垂下眼睛,唇角被虎牙的尖咬出一点不起眼的伤口,血珠悄然渗出来。
然后骆枳走到柜台前,抓起笔,一遍一遍把父亲改过的那个名字描实。
那一场晴天霹雳的无妄之灾,终归彻底改变了家里每个人的命运和生活轨迹。
在那之后,骆枳没再有过生日。
……而他现在坐在这里,做一件在他看来简直无聊到可笑的事。
骆钧一点点捻灭指间的烟。
就在船上,他还对骆枳冷语相向,认为骆枳是在和他耍花招,质问骆枳为什么要偷偷跟上船。
他根本没看出骆枳的状态不对,这很难看出来吗?现在回忆的时候能找出太多异常的细节,可他只是觉得骆枳的反常是源于喝醉了。
简怀逸说得对,就连现在的他,也还是自私的。
因为一个骆枳已经死亡的可能性,他开始没完没了地回溯自己的记忆。
他在记忆里不断翻找骆枳,试图证明自己不是对骆枳最坏的那个。
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是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