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停下笔算了算,又更新数字:“一百三十一幅。”
债务表就贴在卧室,上面已经被打上三个对号,有了两张风景、一张人像——其实别的画也还有,但明炽自己都觉得不满意。
那两张风景画,一张是那天月下涨潮的石滩,粼粼波光映着水中焰火,另一张是明炽做的一场梦。
他梦见他在沙滩,太阳在他眼前跳进海里,把世界都烧成红的。
……
“影子先生。”
把这幅画交给黑心债主的时候,明炽还在想一件事:“梦里好像不只有这些。”
明危亭把画仔细在桌上放平,正在做基础清洁。他抽空学了油画的保养,涂上光油的手法比揉面利落和稳定得多:“还有什么?”
明炽也说不出。只是走到影子先生身边,看着松节油的光泽均匀覆在画面上。
“小心呛。”明危亭拿着板刷,空出的手轻轻揉他的头发,“会咳嗽。”
明炽的头发长得很快,他不是疤痕体质,手术做的又是皮下缝合,几乎没有剩下什么可见的痕迹。
现在的这个长度还不足以做什么发型,但手感已经相当好,一旦揉上了手就很难舍得拿开。
明危亭把光油耐心地薄薄铺满一层,他让明炽站到上风口,又换了支宽刷去蘸光油。
明炽认真地看影子先生做这些事,又想起那场火红色的滚烫的梦——他想这大概是的确真实存在过的场景。
他坐在海边的沙滩上,不止他坐在海边的沙滩上。
有人在背后抱着他,握着他的手,慢慢帮他写新的名字。
那种力道格外审慎庄重,像是一场悄然发生的,有着决定性效力的判决。他在那场判决里被判终身自由。
明炽其实不怕松节油的气味。以前都是他自己给画做保养,自己涂上光油,只要不浓到呛鼻,他还觉得那种味道很好闻,所以也被姨姨更有理有据地当成松鼠喂点心。
影子先生的手法比他更细致。明炽主要负责给揉脑袋,他站在桌边,看着蘸饱了松节油的板刷在画面上抚过,看着被他画出来的梦。
梦里其实有比画面更丰富广阔得多的场景,他想这大概是自己在手术前特地描摹在脑海里,来来回回复习记牢的内容。
反正如果是现在的他回到手术前,知道发生的一切都即将被忘掉,一定会这么干。
……那天明炽想了很久那场梦。
久到影子先生已经上完了两遍光油,阳光和风配合着把光油弄干。他们一起把画送去通风干燥的房间收好,又一起去洗手和研究做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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