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石茂华已经有点认不清人了,看了很久,才确认了眼前的人,真的是皇帝。
“是朕,朕从南衙回来了。”朱翊钧坐到了石茂华的面前,温和的说道。
人老了,也病了,话说的也不是很清楚了,甚至是断断续续,朱翊钧很有耐心的和石茂华说着话。
“人呐,都贪心,以前时候,心心念念着复套,陛下殚精竭虑,终于复套了,这又念起了重开西域。”
“陛下,你说,这胡杨树能种到西域去吗?”石茂华断断续续的说完了这句话,他也有自己的意难平,他还记得,记得他希望能把胡杨树种到西域去,那是汉唐旧地。
“能,朕承诺过的。”朱翊钧十分确信的说道:“一定能,无论多久。”
“好好好。”石茂华有点累了,靠在了椅背上,连说了三个好字,半歪着头,看向了西边,似乎想要看穿万里河山,看到广袤的西域。
官舍之内,十分的安静,没有人说话,所有人连呼吸都压制了一些。
李时珍深吸了口气走上前去,低声说道:“陛下,石总督,走了。”
“朕知道。”朱翊钧攥紧了手,用力的点头说道:“朕知道,朕再坐一会儿。”
良久之后,朱翊钧才低声说道:“石总督,朕答应过你的,重开西域,朕素来说到做到,礼部给谥,官葬西山吧。”
朱翊钧第一次见石茂华是万历四年,那年接见的外官就是他,那时候,石茂华一心想要复套,甚至对着皇帝说,只要能复套,哪怕不重开西域也能守得住。
但事实就是石茂华说谎了,久在西北的他很清楚,不重开西域,河套根本守不住。
政治是有惯性的,为了收复、王化河套,大明付出了极高的沉没成本,重开西域,已经成为了共识。
朱翊钧要对自己的承诺负责,也要对历史负责。
皇帝回京后,盼望着甘霖的朝臣们,没有等到皇帝特赦宽宥被羁押的意见篓子,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了,这在政治里是常有的事儿,比如胡宗宪死后,徐渭就被关了七年。
这种冷处理,意味着被边缘化,这是最危险的,因为没人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