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给过他很大的快乐,也没给过他很大的痛苦;但是她非常聪敏地在他身旁度过了这么多漫长的年头,从没做过不合自己身份的事,如今她也要寂然地离他而去了。
他并没有回忆太多事情。他只是凝眸返顾自己的一生和抽象的生命。生命好像突然间变得又遥远又奇异了,他不禁微微地摇了摇头。他一度投身于其中的无谓的喧嚣纷扰现在都已悄然引退了,只是孤独的把他一个人留下,让他惊奇地倾听着从远方传来的那喧闹声的余音他不住叨唠着:
“奇怪啊!真是奇怪啊!”直到布登勃洛克太太平静地吐出她在人间的最后一声短促的叹息,直到在餐厅里举行完奠祭仪式,扛夫们抬起那口被鲜花遮满的棺材,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的时候,他依旧是过去那种心情,他甚至都没有哭一声。他只是感到惊诧似地微微地摇着头,脸上浮着一层苦笑,不停地叨念着“奇怪啊”!这几个字成了他的口头语了约翰布登勃洛克无疑地也到了寿命的尽头了。
打那之后,他跟家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是漫不经心地沉默着,即使有时他把小克拉拉抱在膝上,为她哼唱一只滑稽的老曲子,像什么“咕噜噜地大马车走过来”啊,什么“看,一只苍蝇在墙上嗡嗡飞”啊,他也会一下子沉默起来,好像从一长串模模糊糊的冥想中猛然惊醒似的,重新把孙女儿放在地上。他摇着头,念念叨叨地说“奇怪!奇怪!”然后一个人转向一边去直到有一天他对儿子说道:“让,到时候了吧?”
没过多久,一张印工精细、由父子两人署名的启事就分散到城里各个人家去了。启事上说,由于老约翰布登勃洛克年迈,已经不能继续操持商务,自本日起,他先祖一七六八年创建的约翰布登勃洛克公司连同所有资产与债务交由其子同时也是过去的伙友约翰布登勃洛克继承。从此以后该人即为公司的唯一股东,特此恭告诸位亲友周知,并请继承眷顾老约翰布登勃洛克的签名写在最后,并声明他今后将不签署公司的任何文件。
这张启事一发出,老人就不再踏进办公室的门了,而他那种冷漠的处世态度也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三月中旬,距离安冬内特夫人逝世只有不到两个月,偶然害了一点伤风就把老人撂倒了,没有多久以后,又轮到这一家人围在他的病床四周了。在这一天夜里,他首先对参议说:“一切如意,让,要永远有勇气!”
然后对托马斯说:“帮助你父亲!”
接着又对克利斯蒂安说:“你要作一个有用的人!”以后他就不言语了,他看了一遍所有在场的人,最后又念叨了一声“奇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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