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萧无梦始终未曾做过一个梦,他想那人大约还是怨自己的,不然怎么连梦里也不愿意来?不是未曾再回过那梁奚的戏楼前偷偷看上两眼,却再也不敢听那人唱一句戏——开始的时候有那么两次,戏楼的老板明明站在前院里看见了自己,却也只是这么隔着很远地看着,最后阖上门,留下一片仓皇的沉默。再后来的时候,连去也不敢了,长安的繁华,漠北的荒凉,剑客浴血走过,孑然一身,无惧无畏,却再不敢回到这小小的梁奚。
心性凉薄的剑客在喝醉的时候也会拉着人,醉醺醺地喊着,他怎么那么狠心,话都不同我说一句?可我知道他还在等我,他一定还在等我。
远方还是断断续续地有故人的消息传来,每一回收剑入鞘的时候,剑客都在庆幸——这一回终究我又活了下来,若有一日,我衣锦荣归,那人还在梁奚唱那一出牡丹亭,自己也能上前再帮着打两个不成调的拍子。
后来啊,剑客的名声越来越大,走江湖的人都知道,那个叫萧无梦的剑客,冷心冷面,拿钱杀人,从未失败,闲暇之余不过偏爱唱两句戏文,呕哑嘲哳,甚为难听。
又一年,年轻的剑客接下了最后一桩买卖,买卖一成,金银玉石,享之不尽。江湖上的人都说,这剑客要钱不要命。可萧无梦不管,杀人的地儿离着梁奚不远,黑衣的剑客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竖起一个高高的马尾,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黑衣。他想,杀完这最后一个,也许他就能就近回去找他的老相好了。